一个翻译的日记(九,十)

  (连载于:http://bbs.arsenal.com.cn/viewthread.php?tid=138245&extra=page%3D1)  

(九) 

2月8日 星期五

今年是初二,虽然和往年一样,周末都会有庆祝活动,而且庆祝的气氛一年比一年浓。但中国春节如果赶在工作日时,很难有什么太多的庆祝,一般只是全家出去吃一顿年夜饭而已,而且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,一家人还经常凑不齐。当然北方人(或像我们这样的以北方人为主的家庭)除夕还会尽量包点饺子,在包饺子的同时,通过卫视或付费电视看看中国的春节联欢节目,如果一天下来,不是太累的话,南北组合的家庭,过年食品,自然更加丰富。因此我们每年也吃年糕,有时还有潮州家乡过年时喝得许多佐料的甜稀饭,这个周日,我们还约了几位好友来家小聚。

在国外过中国传统节日,重点好像是在食品,因为属于非主流社会,少数民族的传统节假日,庆祝起来自然没有像庆祝圣诞节,复活节,甚至母亲节,父亲节,情人节那样热闹。春节期间,在中国人聚集的商业区,会组织一系列的活动,但具体到每个华人家庭,吃,成了庆祝中国传统节日的重点活动,因此饺子,年糕,元宵,粽子,月饼等的销售,成了节日即将到来的标记,越来越精细豪华的五颜六色的包装,还有琳琅满目红红绿绿的年历,年画,贺卡,福禄寿结等吉祥物品,将此地的中国杂货店点缀得一年比一年热闹,似乎显示了一年比一年的繁华,或中国文化一年比一年在这里更深的渗透,当然看到的是很商业化地渗透,不过现在节假日的庆祝,哪个又不商业化呢?

作为一个移民国家,澳洲其他少数民族庆祝节假日可能和中国人也差不多,不同的是,中国的悠久文化传统以及饮食文化在西方国家的影响,是其他少数民族不能相比的,因此在澳洲庆祝中国节日的内容,比其他少数民族好像要丰富一些,参加庆祝的人也多一些,而且越南等亚洲民族也和中国人一起庆祝春节等节日。

意大利,土耳其等民族在澳洲的移民比较多,而且较早地大批移民澳洲,所以像中国春节一样,在他们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商业区,也会组织“意大利节”和“西班牙语系节”等类似的庆祝活动,但比起中国节日规模和内容(包括食品)的丰富多彩,就差得比较远了。

中国的舞龙舞狮,花灯等,总能吸引许多澳洲的大人和孩子。以前春节期间还在墨尔本市中心,观看过长龙游行,据说当时墨尔本的长龙是世界上最长的,而舞龙的那些年轻人中,很多都是澳洲人。

很早以前,春节期间还去过墨尔本附近的班迪戈-早期淘金热来澳华人的聚集地。那里现代的华人移民并不多,因为现在移民的目标是悉尼和墨尔本这样的大城市。

不过在班迪戈,当地居民与我们谈话时,很多人称自己有华人血统,虽然大部分都看不太出来了,但即便只有0.125的华裔血统,他们也都表现得相当自豪!在那里,也让我们体会到一种难得的亲切和尊重!长龙游行时(那时他们一直坚称班迪戈的龙才是世界第一长龙,比墨尔本的要长),花车上的古代中国皇帝皇后公主小姐们,看着都是洋人,所以不太容易想象到,他们有可能都是龙的传人呢!

那里还有一个孔夫子庙,上次我们去拜访时,庙门没有开,同去的澳洲朋友,通过木门上的窗口,往里看了看,告诉我们说:“孔夫子不在家!” 没有机会拜访可能是澳洲最老的夫子庙里的最伟大的中国圣人,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点遗憾….

Google一下:澳洲最早发现金矿是在1851年2月,在新南威尔士州的巴瑟斯特;8月,又在距墨尔本不到100英里的巴拉腊和班迪戈发现金矿,澳大利亚于是掀起了淘金热潮,1851年就有华工被卖到澳大利亚淘金,他们通过信件,把维州发现金矿的消息,传递给了家乡亲人后,大批的华工来到现在的墨尔本附近淘金。为了区别美国的圣弗朗西斯科,华侨们把墨尔本称为“新金山”。

又扯得远了,还是回到现实中吧,呵呵

今天还是11点去云那里做翻译,去之前,特意开车绕到博士山(BoxHill)的中国杂货店买了两张古香古色的贺卡,准备送给云和Lin,还有那位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的年轻理疗师彼得。来澳州多年,受西方文化的影响,以卡代言,也成了我们的习惯。

春节期间,特别是在初二见到云,自然又让我在开车的路上走神,车内回荡着我喜欢的那个FM电台的70,80年代的流行歌曲,不知为什么,歌声和音乐,使回忆中的情景更加历历在目…

很早以前,一次春节期间,从农村回天津“探亲”,其实,那时的家已是屋室空空,父母兄长不是在押,就是去了干校,只有我们比较年幼的兄弟姐妹和侄儿侄女在春节期间,从山西,内蒙,贵州,黑龙江,河北农村,回来探望其他在城里的亲戚朋友。

过年临近,从五湖四海的山村乡野回来的我们姐弟几人,身上没有什么钱,也没有各类票证,家里的粮食只剩下了弟弟从农村背回来的高粱米。记得那次除夕,我们从照相馆取回几人的合影,还买回来一包柿饼子。年夜饭上姐姐举起杯子(记不得杯中盛的是什么饮料了,但绝对不是杯中物),祝辞曰:让我们以亲密的姐弟合影和甘甜的柿饼佐餐,牢记这顿高粱米的年夜饭!

自嘲中难免有一丝隐隐的悲伤,我们想到了远在各方的父母兄长们…

年初一晚上,云突然来访,还带来了一包粘豆包和一瓶衡水老白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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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) 

2月8日 星期五

回忆的闸门一打开,就有些收不住了,云的来访和老白干,应该是我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(转折点很多,但这是其中一个比较主要的)。

文革刚开始,各年级班里的笔杆子们,被调到“专案组”整理学校校长老师们的材料,云和我在同一个办公室,桌子面对面,那一段时间听他山南海北,海聊神聊,很是佩服他的知识面之广,也开始有点欣赏他的诙谐和幽默,但文革进一步深入后,他成了学校一派的头目,而我成了逍遥派,隐居家中,对他热衷于文化革命,改造世界的雄心壮志很有些不以为然。

更可气的是,不知什么原因,也许是大学生们希望指导中学生闹革命吧?他还通过什么关系,混到了南开大学的大学生造反组织中,还成了其中设立的市委干部们的专案小组的成员,居然跟着他们组的大学生,来我家调查过我的父亲!

因此父亲对这位个子高高,面色白净,喜欢眯缝着小小眼睛的云,印象很深,提起他总是说你们班的那个小眯缝眼什么的。

后来他还自己来家找父亲谈话,我对他相当恼火,因此经常是避而不见,几次以后他和父亲居然好像有点忘年交,父亲提起小眯缝眼的时候,语气中好像也有了一些赞许。

下乡前,本来他是被推选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,当时去建设兵团,是上山下乡中最好的选择,争抢的激烈程度,决不下于后来在单位争抢出国名额,可能都是决定人生前程的一个机会,谁也不愿意错过?云因为在文革中的群众基础,第一批被推选去兵团,而我自知作为逍遥派的黑五类子女,结局肯定是被分配到没有太多人愿意去的边远农村,于是在班里也是最早决定去向的一个,第一个主动报了名,去内蒙农村。

但出发时,才发现云也在赴内蒙的名单中!

我是和几位文革中比较默默无闻的同学一起组成了一个集体户,而他们那个集体户,呵呵,可有好几位学校的名人,包括我最讨厌的我们班的一个女生,咋咋呼呼,自以为是,仗着“家庭出生”好,在文革中很有些跋扈。

起初知道云也改变主意去内蒙,还很有些敬佩,但得知他居然选择跟那个女生一个集体户后,就很有些恼怒,现在想起来,这可能是任何年代的少男少女们的一种自然心态吧。

到农村后,才发现云的集体户和我们的集体户是属于同一个公社的不同大队,两个村子相距大约8里地。

曾有几次与云不期而遇(不都是很愉快的),也曾与云和他们的集体户发生过纠葛,因此到那年春节时,对云这位老同学,已经有些疏远。

那一包粘豆包和一瓶老白干,虽然没有能让我们尽解前隙,但从那次以后,我们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文革以前,回到了那些没有阶级和派系斗争的日子。

那天晚上,云和我们姐弟几人围着小楼里唯一的一个煤球炉,畅谈到深夜,虽然下乡后,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同时,为了和老乡们打成一片,烟酒不沾的我们,绝大多数在学会吞云吐雾的同时,也都有了一些海量,但当时还是都喝得迷迷糊糊,等最后实在睁不开眼睛的时候,记得我们姐妹三人和衣躺在一张床上,给睡在弟弟床上的云腾出了一条棉被,而热情待客的弟弟,则几张椅子拼起来,凑合了一晚。

往事如烟如雾,谈论的什么,和第二天发生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,唯一记得的是2,30年前的那个初二的凌晨,在我们即将进入梦乡时,窗外透过的那一缕微红的晨曦。

2 Responses to “一个翻译的日记(九,十)”

  1. sw says:

    呵呵,一些同学间得事情发生在不同年代,不过也有点类似,能读到一些少年时的心情,很有意思。

  2. erping says:

    还没有编造好如何继续,所以先写点别的,呵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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